识字的第一天，我开始寻找祖国
在纸上，那些变幻莫测的版图
交替旗帜，墨水的诚实
永远追不上热血的沸腾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从甲骨文中来，从石鼓文
从青铜器，从竹木简牍
从金石瓦当，从魏晋残纸
从陌上桑，从楚河汉界
从秦妇吟，从唐风宋韵
从生旦净末丑，从窦娥的冤
从金戈铁马到灰飞烟灭
从江湖恩怨到市井百态
从嬉笑怒骂到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最后，天崩地裂，长歌不绝
我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肉体
我是兵戈相向征伐无期的陶俑
我是挥霍无度的权柄
我是向天而泣的笔墨
我是风，我是幡，我是雨
我是因，我是果，我是轮回
我是悲悯，我是饶恕，我是救赎
俱往矣，姑息分割的繁华
算了吧，欲说还休的纷争
昨天，我从灰烬中艰难爬出
套着沉重的枷锁，戴着精致的面具
我已经丢失了自己的徽号
我的伤口，喷薄而出的
也不再是触目惊心的哀愁
今天，我赤身裸体
扛着自己的名字
与故乡与土地，与蜜蜂与蝴蝶，与花朵与野草
与阳光与雨水，与庄稼与星空，统统失联
在雾霾的蹂躏之下
我含着泪，只想把无辜的孩子，拥进诗歌
我装着笑，告诉妻子和母亲
至少，我们可以继续相信恩典加身的大米
我淌着血，提醒一颗卑微的良心
每天挥汗锻打分行文字的意义
就是努力拒绝变成自己所反对的那类人
祖国，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
吮着您的乳汁，我居然
还潜藏着可耻的犯罪念头
我请求，趁我疲惫瞌睡的时候
您，一定要没收我可怜的那些冲动
祖国，我想告诉您，其实
孤力无援的我，求告无门的他，踉踉跄跄的孩子
只是怯怯地渴望，牵一牵您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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